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哇叽文学www.yfwaji.com提供的《春山簌雪》90-100(第15/16页)
蒙上胧雾,嗓子也软得不像话:“明哥哥……”
肌骨生花,这是花妖一族最入情时的模样。
时微明解下发带递至她手中,青丝疏疏滑落,声音仍然沉冷:“是我。”
卑鄙龌龊也无妨,锁不住她的心,那便先锁住她的身子。
咒术迷惑了神智,这场华胥梦中,簌簌已然把自己当做那个满口谎话的“簌簌”。
她是花妖,但又不只是花妖。 她总是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,说出令人在意的话。
说着就要先饮,时微明瞬移上前拦住她:“为何饮酒?”
簌簌白日同姐妹们游戏,已醉了些许,任由他搀扶着坐下:“想喝就喝,不可以吗?”
“此酒性烈。”
“怂包,你不喝就我喝。”
作为元虚道骨唯一的继承人,时寂尘的一生都是被安排好的,每日,每月,每年,寒暑朝暮,从未改变过丝毫。
这其中唯一的变数,就是她。
随心随性的模样同那名唤“簌簌”的少女仿佛,时微明不觉带了一丝纵容:“我喝,你休要再饮。”
酒香浓郁,不比花香醉人。
簌簌趴在石桌边看他浅斟低酌,心中暗笑:这家伙,连喝酒都是循规蹈矩的呆样。
酒后吐真言未必,但加了寻常阁特制的秘药,一定能套出他的话来。
“道君觉得我新编的舞好看吗?”
“嗯。”
簌簌眉梢微挑:“可万一有人跳得胜过我,把我比下去了呢?”
时微明沉思片刻,如实道:“不会。”
进入决赛的五人中,单论舞艺,的确没有人胜过她。
从前,簌簌总想要万人的掌声,如今虽然只得到一个人的信任,竟也觉得心口被填得满满当当。
细思来,时微明好像从未否定过她。
酒坛渐空,圆亭外却落下点点细雨,半透明的线帘将二人与外界隔绝开来。簌簌故意喊了声冷,旋即便被时微明拥入怀中。
她坐在男人膝头,倚着那无味无尘的胸膛,将最后一杯酒举至他唇边:“时道君到底醉了没有?”
事实上,时微明的酒量并不好,只是从不上脸罢了。
日夜执念的人近在咫尺,若是情丝未断,定要诉尽衷肠。可眼下,他除了握紧那白玉般的细腕,再不知应当如何。
容簌簌死后,他便患了心疾,酒后尤甚。
两百年来,这痛意时而绵密如针刺,时而若沉重若斧凿。起初,他将之归因于失信于人的愧悔,后来只当是道心有瑕的罪罚,可如今,只是与她对视,竟也会觉得痛。
虽不知缘由,但簌簌已同他生分数日,今夜为何又突然亲近起来?是利用,还是心虚?
少女不知他心中所想,软声嗔怪道:“时道君又弄疼我了。”
黑夜丝毫不影响他视物,连酒盏边沿残留的胭脂痕都看得一清二楚。裙衫轻薄艳若桃李,一颦一笑都像幻梦里引人堕落的鬼魅。
时微明接过银杯,将余酒急急饮下——这一次,她想对他用釉里青还是釉里红?
簌簌用簌袖替他擦拭净唇角酒液,莫名追忆起来:“三年前我刚化形时,还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半残废。阁里人都说我擅舞,其实不过是为求生一点点逼出来的。”
“不过我可能的确有些天赋,道术法诀记不住,但只需跟一遍舞谱便能背下十之八九。”她歪过头冲他笑,却掩盖不住眼底的落寞,“道君知道我是怎么学会吸取精气的吗?”
时微明劝慰道:“不想说也无妨。”
簌簌摇摇头,铁了心今夜要同他见个分晓,继续道:“人教人百言无用,事教人一次入心。某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想碰我,反倒栽了跟头,好在阁主力保,我才免受牢狱之灾。”
她仰头望他:“道君会觉得我脏吗?”
花香沁鼻,时微明只觉得心口愈疼,再次攥住她的手:“不会。”
簌簌又问:“若我当真杀了人,道君会对我冷落吗?”
他启唇,仍道:“不会。”
“少用假话哄我。”
“真的。”
夜气微寒,簌簌在他怀中,丝毫不觉得冷:“旁人贪花恋酒,道君执迷的是什么呢?”
掌心的触感柔软细腻,时微明不假思索:“你。”
两百年的岁月不曾在少女身上留下丝毫痕迹,却将他的灵台道心侵染殆尽。
话入正题,簌簌不自主攥紧手心,直截了当问:“我近日也听了些许有关道君的过往,您执迷于我,是因我与落稽山前任山主——容簌簌容貌相像吗?”
容簌簌。
这个名字,呼之愈痛,念之愈切。
对上眼前人单薄的模样,静海般的瞳孔骤然掀起狂澜,时微明一把将她抱紧:“你不是她。”
闭目塞听也好,掩耳盗铃也好,明知迟早有此一问,他也不愿簌簌变回容簌簌。
反应强烈,簌簌知触及他的痛处,心脏不由悬起:“道君是何时认出不同的?”
“一直。”
上元夜起,他便知道她不是容簌簌。
簌簌被那力道勒得几乎喘不过气:“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?”
“……抱歉。”后背在石桌边沿咯了一下,她看不见男人的表情,只察觉那满是酒意的沉音颤抖不停,“你若知晓,便要弃我。”
酒坛银杯尽数坠在地上,将二人间最不可言说的禁忌袒露于众。
酒后易失言,可眼前人却没有被揭穿后的恼怒或威胁,只有无尽的惧怖与忧惶。
他这是,在真心道歉吗?
“道君憎恶容簌簌吗?”
“我不知何谓憎恶。”
“道君喜欢容簌簌吗?”
“我不知何谓喜欢。”
威压蔓延开来,檐瓦也嗡嗡作响。时微明几乎不能控制心流引发的灵力波动,银杯碎为齑粉,雨帘也时而破碎时而连续。若这个人当真借酒发泄,她极有可能招来性命之忧。
簌簌仍下定决心打破沙锅问到底:“容簌簌无恶不作,又曾对您极尽折辱,我与她相像,道君看我时不觉得厌恶吗?”
时微明仍是那句:“簌簌,你很好。”
簌簌身边追求者众多,早对男人低声下气的模样见怪不怪,但傲骨冰清如时微明,对她恭顺至此,云头牌也不由一阵心折。
妖女转世事关重大,连寂尘道君都要亲自下凡探查。既已发现她并非本人,时微明本可在上元夜后抽身离开,却被吸引着沦陷至今——这般解释,便都说得通了。
“那道君对簌簌可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?”
时微明默了一瞬,似是不敢回答,只紧紧抱着她:“别走。”
温热的酒气扑在耳廓上,嗓音仍是带着轻哑的模糊:“你想要男女之情,我可以学。”
威压骤卸,近乎是在求她。
断情丝并非他的本意,却成为时寂尘一生如影随形的标签。
簌簌简直要被他勒成两截:“有话好好说,你先松开。”
“别疏远我。”时微明贴着她反复说着,“若为不洁,我便重铸仙体;若为前尘,我便自封记忆;若为隐瞒,我便剜心偿还。”
一句比一句离谱,簌簌听得头皮发麻:“也不至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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