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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-4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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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说什么?先问什么?

    冲劲在胸腔渐渐平复,她突然更不知怎么开口,后悔,自我质疑,她不该下来,她应该趴到床边, 最多喊一声, 再马上蒙起被子继续睡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开灯?”她听见他缓而哑的声音。

    也听见自己仍在呴气的回答:“……断电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条街店的线路连着, 别家就没断?”

    “那就是坏了, 跳闸了。”

    她仍旧没抬头,他也没想纠结什么断电跳闸, 借着月光去门口把糖扔了,咽了口甜腻,边走回来,“下来干嘛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陈兰静呢?”

    “走了,回去了,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你没跟她一起走?”

    盘问的口气,一声连着一声,她竟觉得自己有一刻是被拷上刑架的罪犯,这句话之后停了很久,他再走回到她面前,她笔直地看向他,就紧盯着眼睛,坚执而冰冷地反问:“我要跟她一起走?”

    他似被她的反应逗乐,发笑一声,白日里那股瘆人的疯劲儿又上来——他还怨她,是彼时她隐形的站队抑或态度,在那定定看着他的眼神,就好像和她舅妈一样在看一个神经病。

    他现在还怨,一想到就躁上眉头,无名火气推着他向前,托着女孩瘦俏的臂膀往后怼,黎也半分劲力的反抗都没,任他将自己逼至退无可退的前台柜桌沿。

    “你挺有胆。”他牙咬得皮肉紧绷,掌心的力往她左臂倾注,“她没跟你洗脑我是个疯子?”

    桌沿硌到腰背,她欲往前,又被紧摁住,黎也悄声轻叹,淡然对上他,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你还敢待在这儿?”他讥讪地笑,顺上脖颈掌住她咽头,“不还护你舅妈护得紧,我还以为你早拍屁股跟她收拾包袱滚蛋了,还是你比她更有点儿胆?觉得这阎王殿还能再住下去?”

    似威胁地抵住,却被她一挣就开,丝毫没力,黎也发狠推他一把,这块头纹丝不动,她也不甘落下风,几分凶光地瞪回去:“大晚上你有病?没事冲我发什么邪火?谁让你不痛快了你找谁去,我又不欠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欠我?”几个字在他嘴里作笑话地碾一遍,靳邵拍着她肩捧腹大笑,“我发现你这人真是一点儿心都不长,你不仅不长心,你他妈还蠢。”

    氛围在这个铿锵有力的“蠢”字之后固化,她原想去打开他手的动机也消弭了,眸光锐利地和他的气躁火拼,“你说什么?再说一遍。”

    他失声,跼促的呼吸在对视的狭缝里掠取氧气,她手微微抬起,像随时要照他哪儿扇一巴掌,凛气重复:“我让你他妈的再说一遍。”

    靳邵手松了劲,僵持地相视,数过五秒,再一下接一下用力点头,一摆手无牵无挂的姿态,满足她:“你以为,你那好舅妈真那么善良大方,好生给你安排个住处,定期再给点儿费用打点,是不是还要给你吹点儿耳边风?让你他妈的感动得不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别的时候那么聪明,到人情世故的点儿就死机了?”他下巴指人,脸朝顶摇着头笑,乜着她:“你舅妈,陈兰静,那个女人一分钱也没进过我兜儿。你以为呢?她就等着我来找你催债,你是什么人?多明理多知情识趣啊,肯定什么事儿就自己担了,妈的到她那儿屁都不会吭一声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行了。”

    她气音弱到难以觉察,终于去推他,推不动,而他还未停止:“你不觉得自己在这过得挺没意思?分不清好赖,给你扫地出门了还乐呵呵地觉着人挺好,给你把心掏出来还当是驴肝肺,这不是蠢是什么?你就是被卖了还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蠢——”

    啪!!

    清脆响亮的巴掌在廓然的平底炸起。

    “我他妈说行了!”

    指印在他颊边深刻,上身猛一震,懵了,舌尖在口腔侧壁顶着烧疼处,蛮横地抓住她肩臂一扯,脸同时转回来,又懵了。

    她的暴怒只在那一瞬,之后的脸色又白一圈,眼瞳失焦涣散,无力地将身体散着,说话时胸腔起伏,耗着仅剩的气力:“对,说得对。”她点头,再点头,“你他妈说得太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是个傻逼,就是个到哪儿都没人要,到头来还要靠你可怜施舍的傻逼!”也就是她了,红着眼都一股子韧劲儿宣泄,把他手扯开,指甲泄愤地磕陷他皮肉,“满意了?憋不住早说啊,我还以为欠了你一栋楼呢。”

    靳邵浑身都犹如僵死。

    月光擦过他鬓角,折叠在她眼尾反光,他盯着好久才发觉,反光的是洇湿的泪。

    他见过她的脆弱,在某个深夜,神志不清时,她会想着触之不及的父母哭到缺氧,会像个思念亲情家乡的小女孩委屈得要死。

    可这姑娘是要强的,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,她总是傲然挺立,不挠不屈,不管是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当晚被弃之门外,还是被舅妈置之不问地送出家门,或则争口气被打得浑身几乎散架,她一滴泪都没掉过。

    就像是,她能经受百倍千倍的挫折,能接受前路满是荆棘泥泞,就是不认怂,不低头,靳邵觉得把这事抬出来说,她也许还会不值一顾地嘲句:站着死和躺着死是有区别的。

    他以为她只要脑子清醒就会一直要强下去,掉眼泪这种她一想就觉得矫情的事儿这辈子也不能在人前有,所以他喉咙卡到脑子,都他妈歇菜了,散架了,干不出屁话了。

    出完气,静如一滩死水,黎也咽声,这回一推就把他推开,把眼泪再给憋回去,眼睛瞪得乌黑瞠圆,一字一板地切齿:“你放心,我还得起。”

    “会还的。”

    靳邵霍地退了半步,眉皱着,吭着气,黎也不想陪他耗了,侧开时怨气满腹地撞过他肩膀,嘴里唧哝:“真是发神经才下来。”

    灯果然有问题,到墙侧也摁不开,急促的几下后,接着上楼的脚步,她黑着下来,黑着上去,步子都踩的同样响。

    靳邵哪应对过这场面,愣在那发了半天昏,真感觉刚那巴掌抽轻了,因为他不高兴的人多了去了,到她这,就有如硬生生灌了一桶油水,心口腻得发慌,太阳穴一鼓一鼓。

    操。

    妈的。

    他真是有什么病?人好端端地为了叫他才下楼,又把人气上去了,她面子看得比天大,又犟,跟戳她心窝子有什么区别?

    靳邵心说你他妈可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畜生,撒丫子就往楼上追,两眼黑,不知道那姑娘怎么下来的,他都差点连摔俩跟头,扒到楼道口一怔。

    尽头的门敞着,灯开着,莹白光描着门框的方形亮起门口一块——不是跳闸,是楼道的灯坏了,平常就暗,大限临头地徐缓运作,今夜总算寿终正寝。

    靳邵在门口的方形光处站了会儿,房里空着,人是从厕所出来,抄了满怀洗漱用品,床上撒开了个袋子,一股脑下饺子地往袋子里塞,他顺着又看见地上两边敞开的行李箱,心里暗骂声,门板敲得叩叩响。

    像个做了错事被冷暴力,疯狂想造点动静来引起大人注意的小孩儿。确实,成功了,黎也早知道他来,这时才忤视他一眼,也仅仅是一眼,又继续收拾东西。

    “去哪儿?”闷闷的带些鼻音。

    黎也听见却不理,手上不停。

    衣橱不曾用过,也没有多买什么,她在窗前架了晾衣杆,衣服是前天洗的,干得彻底,她两手一捋,对折,硬摁进行李箱,拉紧,剩下的零零散散去找行李袋装。

    门口的人进来,气势汹汹在她身后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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