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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-7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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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明绝不是第一次。明明身体几乎快烧起来,那深蓝的眼却始终不起涟漪,进退有度,清明异常,好像别有寄托似的。

    最后,是他压抑在她脖颈一字一顿警告:“不许逃。”

    没有情话,没有亲吻,没有爱抚,除却欲念再无其他。虽说皮肉生意本不该计较这些,但怎么可能不失望?

    好在灵精上佳,也不算吃亏。

    簌簌仍挂在他身上揩油,忽听时微明沉声问:“这四枚镇魂珠从何处得来?”

    这榆木男人从来看不透她的暗示,簌簌用指甲在他后颈重重一划,随口敷衍:“是嘉洲府白谦公子赠我的生辰礼。”

    白谦是五城之一清霜堂的六公子,簌簌贪图仙力补魂,与其多有往来。

    “道君,冷。”

    时微明迅速裹住她,音量更低:“你陪过他?”

    指尖触感温热,那声音却凉嗖嗖的。

    簌簌忙撇清道:“镇魂珠价值不菲,我便应了白六公子每月去洲府小坐片刻,黄昏便走……也才去了三五遭。”

    无论少女如何添乱,时微明直到替她里外穿戴整齐才开口,仍是那副凉嗓:“我给了你无极引。”

    簌簌反应极快,踮起脚尖亲上他下颌:“道君自是看重我的。”

    这点讨好显然不够,时微明绷着臂弯不让她下来:“秘宝无价。”

    簌簌眨了眨眼:“那往后我多陪着道君?”

    时微明微顿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松了手。

    簌簌不知,四大秘宝是玉京道尊时望,时微明生父的遗物,于两百年前仙妖大战毁去大半,复原岂非易事?相传时望曾剑斩邪魔,将其封印于昆吾剑冢,无极引正是剑冢封印的关卡之一,三百年来只由寂尘道君一人看守。

    换而言之,镇魂珠只是稀有,秘宝却独一无二。

    梳妆是簌簌的拿手好戏,无需帮手,时微明便坐在一旁看着。

    涂脂抹粉,画黛描眉,双鬟发髻同前世仿佛,在时下流行与昔年记忆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妥协。此间两相无话,耳边却莫名萦绕着一句轻佻的挑衅:“伺候得不错,封赏想要黄金还是珠玉?”

    分不清谁是谁的恩客。

    时微明眼光微颤,转向那堆金叠玉的梳妆匣。

    首饰摆放得凌乱,簌簌挑拣许久才选中一对金钗,微一用力,连带扯出一封小笺,字迹工整,满纸风花雪月。

    她赶忙遮住纸笺:“这是我年头临摹的帖子词,不知怎么混到妆匣里了。”

    时微明却好似非常熟悉她的字迹:“非你所作。”

    谎言被戳穿,簌簌一阵尴尬,假装重新扫了一眼,改口道:“看错了,原来是翰林院院使文咏公子写的公文,多半是无意落下了,等改日再还回去。”

    时道君应该看不懂情诗……吧?

    时微明不置可否,目光淡淡在室内晃过一圈:北国的三足弦纹瓷炉,东土的青绿山水屏风,南海的雁羽金丝幔帐——琳琅满目,交友甚广。

    他转回视线,冷幽幽道:“往后若缺什么,先同我说。”

    簌簌早听惯了这些空话,细眉微挑:“我要什么道君都给?”

    时微明先是默应,又道:“不可太甚。”

    昨夜欲罢不能时,他便是用这般说辞让她泄气的。

    簌簌心底暗骂他假正经,调笑问:“道君对我这般上心,莫不成是喜欢我?”

    喜欢?

    前世,她问过他多少句“喜欢”呢?数不清了。

    时微明黯然垂眸,顿了不知多久才缓声道:“我少时被妖邪重伤,自幼便断了情丝。”

    情丝牵引七情六欲,一旦断绝,那便是无笑无泪,永无动情。

    室内悄寂了一瞬,簌簌收拾妆匣的手一滑:“你不早说!”

    时微明心口的确有一道疤痕,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和情丝联系到一起。昨晚那些拨雨撩云,合着都是白费功夫?

    珠钗簪环散落一地,时微明下意识帮她收拾。

    簌簌对男女之情看得淡,但头一次上釉里红,却也是用了几分真心的。她抬脚踏碎一支绿雪含芳簪,居高临下堵在时微明座前:“那道君缘何相中我?”

    没有情丝逛什么青楼,难不成拿戏耍她当康复训练呢?!

    她执着的点,时微明多半不能理解。默了良久,道:“你很重要。”

    “有多重要?”

    时微明默然,从袖中取出一枚折成纸鹤的黄符。

    簌簌接过展开,正反翻看一圈,并未发现什么特异之处,兴趣缺缺:“这是逗三岁小孩的废纸吗?”

    时微明纠正:“平安符。”

    “道庙里遍地都是平安符,没什么稀罕。”簌簌不以为意,低头按上那禁欲到极致的唇,明眸重新浮现笑意,“道君,奴家想要这个。”

    男人都是一时兴起,时微明断了情丝,只会走得更加干脆,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捞好处的机会。

    指尖嫣红,芳馥醉人,时微明不自主绷紧唇线。在簌簌眼里,不拒就是默许。

    她软着嗓子威胁:“再躲就别来了。”

    眼见红唇猝然迫近,时微明下意识侧头,却被那双酥手禁锢得动弹不能,随着少女双膝一弯,整个人都被压在座椅中,不得不被迫相迎。

    清源四年后,他便怕她的吻。

    在无数个梦魇缠绕的深夜,她或深或浅吻着他,血滴从唇瓣垂落,手腕一松,再无生息。

    可此刻,少女紧贴着他,目挑心招偏含着一抹初经人事的纯粹,用同昨夜一样鲜活又热烈的暗示,像拼命想要破土的嫩芽,努力想从他身上攫取赖以托生的灵力。

    这样的她,怎能不让人纵容?

    一回生,二回熟。眼看渐入佳境,簌簌反倒见好就收:“时道君,不可纵欲啊。”

    时微明眼中波澜很快褪去,唇边袖上满是胭脂香粉,身体微微发汗,暗示着他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收放自如。

    “来日方长,”簌簌从他身上下来,重新补上口脂,“奴家今日午时尚有安排,恕不远送了。”

    时微明略过她的逐客之意,只问:“何时得空?”

    簌簌掰着指头算了算:“年头接了不少帖子,约莫得忙到二月。”

    断情丝也罢,反正她也不想要他的真心。撩拨可以主动,但不能放纵,关键在于若即若离。若教他一次满足,她还怎么放长线钓大鱼?

    考虑到多吃多占,她回头又给了男人一个拥抱,宽慰道:“簌簌身不由己,见客只是谋生之计,唯有对您交付了真情。道君定然不会介怀,对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嗯。”

    性格温和,清心寡欲,不怨不妒,心怀宽广,她怕是提前透支了好运,才碰上这么个好客人。

    簌簌心满意足,踮脚贴近青年耳边,缠绵道:“下月初八,我在天香院给道君留门。”

    既然时微明不会动情,她大可撩个尽情,还不用负责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房门关合带起一阵寒风,室内风帘乱舞,光线陡暗,仿佛连那笑声也跟着一并消散了。

    簌襟遍染花香,结扣还绕着一线女子的黑发。时微明看着掌心被攥出的血痕,怔忡许久才终于确认:原来昨夜到今晨所历种种,并不是梦。

    容簌簌,不,簌簌。

    她已改名换姓,他们是否也能重新来过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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